-
Notifications
You must be signed in to change notification settings - Fork 0
/
Copy path00219.txt
200 lines (49 loc) · 7.25 KB
/
00219.txt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他连忙拿了一张报纸盖在手枪上。
“又是那副样子……”她看了他一眼,惊慌不安地说道。
“什么样子?”
“又是那副可怕的神情,就像你以前心里有话但又不愿意对我说的时候那样。根尼亚,亲爱的,告诉我吧,我看得出你心里很难受。告诉我吧,你的心里就会好过些。因为我知道没有什么不好的事。”
“你知道啦?不。”
“你说,你说吧,你说吧。我一定要你说。”
他苦笑了一下。
告诉她吗?不,绝对不能。况且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呀。
也许他会告诉她的,但正在这时候奶妈走了进来,她问可不可以出去散步。于是丽莎就出去给孩子穿衣服了。
“那么你会告诉我的,是吗?我马上就来。”
“好吧,也许……”
她永远忘不了他说这句话时那种痛苦的微笑。她走了出去。
他匆忙地、像强盗一样悄悄地抓住手枪,从枪套里把枪拔了出来。“它还上着子弹呢,是的,不过这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而且还缺一颗子弹。好哇,来吧。”
他把枪口对准了太阳穴,又犹豫起来,但是一想起斯捷潘妮达,想起不再见她的决心,想起一次次内心的斗争、诱惑、堕落,又是斗争,不禁恐怖得颤抖了一下。“不,还是这样的好。”于是他勾动扳机。
当丽莎跑进房间——她刚从凉台上下来——他已经脸朝下扑倒在地上,一股紫黑色的热乎乎的血正从伤口里涌出来,身体还在微微颤动。
法院进行了一番侦讯,谁也无法理解和说明他自杀的原因。叔叔根本没有想到,叶甫根尼两个月前对他坦白的那件事与自杀的原因有什么关系。
瓦尔瓦拉·阿列克谢耶夫娜硬说,她早就预料到会出这样的事,这在他与她争辩的时候就看得出来。丽莎和玛丽亚·帕夫洛夫娜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也不相信医生们所说的他的神经有毛病,心理变态。她们决不能同意这种说法,因为她们知道,他的神经比她们所认识的数以百计的人都健全。
事实也是如此,如果说叶甫根尼·伊尔捷涅夫有精神病,那么,所有的人也都同样有精神病。至于真正有精神病的人,毫无疑问,正是那些只看到别人身上有疯狂的症状,却看不出自己身上也有这种症状的人。
1889年11月19日
雅斯纳亚·波良纳
《魔鬼》的另一种结局
……他对自己说,于是走到桌子跟前,从抽屉里取出手枪,把它检查了一遍——少了一颗子弹——接着就把手枪放进了裤袋。
“我的上帝啊,我这是在干什么呀!”他突然大声地说道,于是便双手交叉贴在胸前,祷告起来,“主啊,帮助我,饶恕我吧。你知道,我不想做坏事,可是我独自一人没有力量,求你帮助帮助我吧!”他一面说,一面对着神像画十字。
“我能够控制住自己,我出去走走,好好想想。”
他走进前厅,穿上皮袄、套鞋,然后走到台阶上。他不知不觉地绕过花园,沿着小路,向村里走去。村里,脱粒机仍旧在隆隆地响着,可以听见牧童的叫喊声。叶甫根尼走进谷物干燥棚,她在那儿,他立刻就看见了她。她正在把麦穗扒成堆,她一看见他,眼睛就笑了。她在散乱的麦穗旁来回走动,敏捷地把麦穗扒拢。叶甫根尼不愿意看见她,但又不能不看她,直到看不见她时,他才清醒过来。管家报告说,现在正在打的麦捆,因为堆放过久,脱粒比较费事,出的麦子也比较少。叶甫根尼走到滚筒跟前,因为麦捆铺开得不均匀,滚筒有时发出咔咔的声响,于是他问管家,像这种堆放过久的麦捆还多不多。
“还有五六车。”
“那么就……”叶甫根尼开口说道,但没有把这句话说完。她走到了滚筒跟前,一边从滚筒下面扒出麦穗,一边向他投过一道笑盈盈的目光,使他觉得像被火烧了似的。
这道目光讲说着他们俩欢快的、无忧无虑的爱,表明她知道他想念她,知道他到过她家的草棚,它还表明,她像往日一样,随时准备和他在一起生活,一起欢乐,不考虑任何条件和任何后果。叶甫根尼觉得自己又落入了她的掌握之中,但他不甘屈服。
他记起了他的祷告,想重念一遍那些祷词。他开始在心里默念,但马上又觉得这毫无用处。
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怎样才能不让别人注意到,跟她约定见面的时间?
“如果今天打完了这一垛,您看是再打另外一垛呢,还是到明天再说?”管家问他。
“好吧,好吧。”叶甫根尼回答道,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到一堆麦子跟前,她正和另一个娘儿们把麦子往麦堆上扒。
“难道我真的不能控制自己了吗?”他对自己说,“难道我真的毁了吗?主啊!根本就没有上帝,只有魔鬼,这魔鬼就是她。这魔鬼控制了我,可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魔鬼,是的,她是魔鬼。”
他走近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对准她的背部,一连开了三枪。她朝前跑了几步,就扑倒在麦堆上。
“老天爷啊!乡亲们哪!这是怎么回事呀?”农妇们叫嚷起来。
“不,我不是无意的,我是存心打死她的。”叶甫根尼大声地说道,“你们去请警察局长来吧。”
他回到家里,什么话也没跟妻子说,就走进了自己的书房,把门反锁起来。
“别到我这里来。”他隔着门对妻子嚷道,“一切你都会知道的。”
过了一小时,他按了一下铃,问进来的仆人:
“去打听一下,斯捷潘妮达是不是还活着。”
仆人已经知道了一切,他说,大约在一小时以前她就死了。
“那太好了,现在你走吧,等警察局长或者预审官来了,你来告诉我一声。”
第二天上午,警察局长和预审官来了,于是叶甫根尼便跟妻子和孩子告了别,被带进了监狱。
法庭对叶甫根尼进行了审判,这是陪审制度实行的初期。法庭认为他是一时精神失常,只判他到教堂去做忏悔就算了事。
他在监狱里坐了九个月,在修道院里忏悔了一个月。
还在监狱里他就开始喝酒,在修道院里仍旧不断地喝,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衰弱不堪、失去自制力的酒鬼了。
瓦尔瓦拉·阿列克谢耶夫娜硬说,她早就预料到会出这样的事,这在他与她争辩的时候就看得出来。丽莎和玛丽亚·帕夫洛夫娜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也不相信医生们所说的他的神经有毛病,心理变态。她们决不能同意这种说法,因为她们知道,他的神经比她们所认识的数以百计的人都健全。
事实也是如此,如果说叶甫根尼·伊尔捷涅夫在杀人时神经有毛病,那么,所有的人也都同样有精神病。至于真正有精神病的人,毫无疑问,正是那些只看到别人身上有疯狂的症状,却看不出自己身上也有这种症状的人。
1889年